公民的品質

話雖如此，我們還是擔心：萬一生病久了，見怪不怪，把生病當成常態現象，後果不是不堪設想了嗎？事實上，也有人目光犀利，看出台灣社會像是「青蛙在冷水中，慢慢加溫，最後被煮熟了都不知道。」我們今日需要的是迅速反應的能力，必須有如青蛙一觸及熱水就立即跳開一般，找到因應的方法與途徑。
於是，「公民品質」的議題值得我們認真思考。談到民主制度，大家都會想到公元前五世紀的雅典。關於此一制度的具體操作，可以暫且不論；我們所留意的是它的基本精神。在立法者梭倫（Solon）看來，公民是同一類人，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平等而可逆的，以法律規範其權利與義務，亦即法律之前人人平等。譬如，他會強調：對任何一個人的傷害，就是對所有人的傷害。
然而，任何社會都有貧富不均的問題，並且人們最容易受到的誘惑正是金錢。因此，若要提
升公民品質，首先就須建立正確的金錢觀念。梭倫直截了當地說：「財富無止境，貪欲生狂妄。」當時有一位哀歌詩人狄奧格尼斯（Theognis）也附和說：「今天擁有最多的人還想增加一倍，財富使人變得瘋狂。」像「狂妄」與「瘋狂」，都是公民品質的首要敵人。事實上，有錢人很容易染上三種毛病，就是：貪得無厭，窮奢極欲，狂妄自大。這樣的作為不但對社會是個威脅，就是有錢人自己也未必真正快樂。
因此，梭倫特別推崇的公民品質是「節制」。所有的美德都離不開節制，能夠節制的才是公民。那麼，如何具體做到節制呢？要注意以下四方面：
一、目光、談吐、步態都要合宜。目光不要虎視眈眈，談吐不要咄咄逼人，步態則力求從容不迫。
二、面對長者與婦女時，必須收斂言行，表示尊重。雅典只有男性可以參與公共事務，所以思考出發點是男性。今日男女平等平權，必須接受同樣的檢驗標準。
三、在公眾集會的廣場上，必須自我約束。雅典的民主成就，在於每一個人都可以在廣場上，就涉及大家的共同利益，作公開的討論、爭論與辯論。為了使這樣的談論有效，每一個人在表達時，都需要以「合理、合情、合法」為依歸，以取得聽眾的認可。
四、在享樂與飲酒的場合中，不可忽略節制。這一點涉及個人的休閒生活，正是修養的最後檢驗的項目。希臘人相信「人是一個整體」，他不可能在休閒時放縱欲望，而在上班工作時做到循規蹈矩。觀察及認識一個人，往往在他休閒時可以看得更清楚。
「節制」的目的，不只是為了限制自己的欲望，或者博得別人的好感，而是為了培養個人生命的整體和諧。只有和諧的個人，才能組成和諧的社會。這樣的公民品質，確實值得我們肯定。
然而，雅典達成了此一目標嗎？梭倫雖然一再提倡「法律之前，人人平等」，但是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失敗。一方面公民皆可輪流參與法庭的審判以及公民大會；但是另一方面，當時一位反對者說得十分中肯，他說：「法律就像蜘蛛網，它可以捕捉弱小者，但是卻可能被富人與權貴撕破。」即使是民主社會，也依然會有富人與權貴，古代如此，今日亦然，並且這些富貴之人會老老實實遵守法律嗎？這正是問題所在。
即使如此，我們依然要為「公民品質」而努力。首先要由自己做起，再推廣到周圍的人群。「節制」或許在開始時，需要一番努力；一旦形成良好的生活習慣，就會感受到和諧加愉悅，進而享受民主社會優賢的公民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