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始要謹慎

許多卦都會強調「起步」最需小心。
譬如，大家熟知的乾卦初九說「潛龍勿用。」這就如同我們告訴年輕人說：你大學尚未畢業，不要急著出頭，先充實自己的實力，將來才可能有一番作為。這種道理不用易經也可以想通。
再如坤卦的初六說：「履霜，堅冰至。」腳下踏著霜，堅冰將會來到。一葉落知秋，不必等到雪覆蓋大地，再來準備過冬的衣物。以上二卦都是從全局的眼光來看待開始的第一步。易經的談法是：在底下的第一條線，陽爻談「初九」，陰爻讀「初六」。

受小懲戒而避開大錯，乃是福氣
易經有兩個卦的第一爻特別值得我們警惕。
蒙卦初六說：「發蒙，利用刑人，用說桎梏；以往，吝。」意思是：啟發蒙味，適宜用刑罰來規範人們，藉此讓他們擺脫桎梏；但依此方式一路下去，最後會陷入困難。這裏在說什麼呢？
以教育子女來說，我曾看到一對衣著體面的年輕夫妻在馬路邊一籌莫展，因為他們的兒子大概是沒有得到自己所要的東西，竟然賴在地上打滾。如果這個孩子沒有大聲哭鬧，路人會以為他在練習街舞。我看到這一幕，就聯想到上面一段易經的話。小孩子沒有教他規矩，實在是愛之適足以害之。
百姓不是很像小孩子嗎？政治人物為了選票，什麼都說沒問題，對百姓的需求也是滿口承諾，而從來不敢說些「實事求是」的話。等到有些百姓不遂所欲，訴諸激烈的行動，最後觸法陷於桎梏，又要責怪誰呢？難怪當初劉邦進入關中時要先約法三章：「殺人者死，傷人及盜抵罪。」並且這辦法也確實生效，使他聲望大增。
另外一個卦是噬嗑卦，它的初九說：「履校滅趾，無咎。」意思是：帶上腳枷，遮住腳趾，沒有災難。」這明明是一上場就受到桎梏的刑罰，卻仍然可以說「無咎」呢？孔子是這樣評論的，他說：「小人不知羞恥因而不會行仁，無所?因而不會行義，不見到利益就不會振作，不受到威脅就不知懲戒。受到小的懲戒而避開大的過錯，這是小人的福氣啊。」

善行不累積，不足以成就名聲
我們小時候上學，做錯事情受到父母或老師的責備，甚至受到某種體罰，那種慚愧與羞恥的經驗，正是往後我們走上人生正途的保障啊！如果第一步沒有走好，會有什麼後果呢？噬嗑卦一路都談懲惡的作法，如果到了最後還是不知悔改，則上九說：「何校滅耳，凶。」意思是：肩扛著枷，遮住耳，有凶禍。孔子對此也作了評論，他說：「善行不累積，不足以成就名聲；惡行不累積，不足以害死自己。小人以為小善沒有益處而不去做，以為小惡沒有害處而不排斥，所以惡行累積到無法遮掩的地步，罪過也大到無法開赦的程度。」
試問：我願意在年輕時受些教訓，還是臨到老時悔恨不及呢？答案很清楚。
我在大陸看到國學正熱，其中一項普遍的作法是讓小孩子背誦《三字經》。但是，每當聽到童稚而可喜的聲音唸出「人之初，性本善」時，我就心中一緊。因為我知道孔子與孟子都不認為「人性本善」；反之，孔子還曾感嘆「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」，孟子甚至說：「飲食煖衣，逸居而無教，則近於禽獸。」他們重視教育，不因為人性只是「向善」，所以必須在觀念上與行動上幫助他們從小開始守規矩不斷改過遷善，然後才有光明的未來可言。
如果錯過了起步的階段也不必失望，因為人的偉大在於隨時可提醒自己「就從現在開始新的人生」。